遥想朝鲜舶来的陶瓷

在俯瞰大海的高地上残留着一处城址，这是丰臣秀吉出兵朝鲜时建起的名护屋城的遗址。从这里眺望的海景，是从玄界滩远望的壹岐和对马，而对岸就是朝鲜半岛南端。来自朝鲜的陶工经由这条海路东渡而来，这一地区在当时建造了大量最先进的“登窑”。这是一处不可思议的场所，这里仿佛交织着审视朝鲜半岛的日本人和朝鲜陶工超越对彼此固有印象之上的目光

朝鲜陶瓷传到这片土地是在丰臣秀吉大举出兵朝鲜的时候（文禄庆长之役/1592-1598年）（译者注：中国称为万历朝鲜战争）。从时间上看属于日本桃山时代。茶道文化当时在日本盛极一时，与这场惨痛的战役形成鲜明对比的是，战国大名们醉心于茶道，沉溺于工具之美。作为战俘被押解至日本的陶工们受到众大名的庇护，在各地施展了他们杰出的制陶技能。名护屋城曾经是秀吉出兵朝鲜的根据地，在它所处的唐津周边地区，由这些陶工们建造起无数的陶窑，人们投入到对于陶瓷器生产的极大热忱之中。

若是对瓷质器物感兴趣的话，唐津确是一处值得到访的地方。从昔日的窑址和陶石的采掘遗址，人们可以感受到绵延400多年的陶瓷文化，还能尽情地体会直至今日陶窑仍旧充满活力的生命脉动。有年轻技师在研究掉落于窑址上陶片的同时还试图去复制古唐津陶器之美，也有技师彷佛得道仙人般地肆意沉湎于鉴赏陶瓷之妙。还有陶窑在破坏和创造的纠结中一如既往地守护着代代延续的名门沿袭惯例。

我曾为了取材三次到访过唐津地区。其中一次刚好赶上中里太郎右卫门窑的开炉仪式，并得以采访了当时的情形。清晨，由第14代太郎右卫门给准备工作全部就绪的登窑点火，之后让它持续燃烧了一天一夜。窑炉的烧制温度大概在1320度左右。需要时不时地打开窑盖，往里面添加烧火的材料，再关上盖子，在一旁守着它保持燃烧的状态。随着这无尽的重复，一点一点地将窑炉内的温度提高。经由火的洗礼获赠永恒之美。此乃陶瓷器魅力的根本所在。

在日本桃山时代至江户时代初期制作的唐津被称为“古唐津”，带有一种淡泊雅致的风情，在古代美术领域亦享有很高的人气。同时，它也已经成为现代工艺师的目标。诚然，现代工艺师制作的唐津烧也带有一种精妙的深度。唐津市也有不少使用唐津烧的料理店，人们可以在享用佳肴美酒的同时欣赏到陶瓷器具之美。此外，海边那一排排的松林景象令人不免联想到绘唐津陶瓷上绘制的“松树”纹样，十分美丽。

唐津有一家名为“洋々阁”的老字号旅馆。听旅馆主人说，二战后，曾有美国兵来住宿时，建议这家旅馆最好保持原样继续经营下去。的确，大气的入口、建筑物之间相连的走廊和松树林立的庭院别有一番风情。这里随处都能感受到旅馆主人对于经营旅馆的那份骄傲。旅馆里还拥有以陶艺家中里隆为代表的唐津烧工艺师的作品展示长廊。盛放菜肴的器具自然也大量使用了这些工艺师制作的唐津烧。

2021.1.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