孕育颜色的生命装置

“蓼蓝已达最佳状态，能让您看到这个状态就是我们至高的待客之道”，野川雅敏社长介绍说。蓝液池似乎在呼吸。蓄水池宽恰好是人能跨过的距离，进深约4米，这样的14个水池整齐排列着。在羽生这片土地上，从大正初期开始历经110年传承的野川染织工业中，一直进行着棉线印染。这是一项将四国出产的茅草（蓼蓝堆肥）放入水中，添加麦糠和石灰并搅拌，极巧妙地发酵蓝液，同时印染棉线的工艺。

据说从前是用手将一束束棉线浸入盛满蓝液的缸中印染。现在，或用机器或用手工在14个蓝液池中进行。确认蓝液状态的同时一次次地重复印染，无论使用机器还是手工这项工作都与曾经的工序完全相同。“淡蓝”“浅葱”“缥色”“绀色”“紫绀色”，这些对应细微浓度变化的颜色名称，是对不同印染次数带来的层次变化的称呼。

蓼蓝植株中含有蓝色素“靛蓝”的源成分。这种成分与空气和阳光接触后呈现蓝色，提取这种成分能够用于印染。然而与植物染等印染中的其他色素不同，靛蓝不溶于水，只有经过发酵才能溶于水中。所以，首先要发酵蓼蓝。添加麦糠和石灰都是为了促进发酵，而控制添加量的多少，是天然蓝染工艺中最重要的一步。

印染工序由渡边幸太郎负责。这位继承了传统技艺的年轻人可以使用机器或手工轻松娴熟地完成每个步骤。搅拌蓝液池，观察状态，谨慎地将棉线束浸泡其中，提起，拧绞。使用机器可以同时处理很多束棉线，而手工每次只能印染一束，通过“踏竹”和“切棒”进行拧绞。这道工序中不单单是将染料渗入纤维，色素浸润纤维的同时还伴随着发酵。他在印染时似乎是对发酵情况瞬间作出判断。

促进发酵的细菌叫做“蓝还原菌”。创造这种细菌喜欢的碱性环境后，它会激活并产生一种酶，生成一种名为“隐色靛蓝（leuco indigo）”的水溶性成分。然而，激活细菌的条件十分苛刻，容易出现偏差且难以控制。“取悦蓼蓝是我的工作，这是最辛苦也是最有趣的环节”，继任者野川雄气接着说。发酵过程中蓄水池表面充斥着神秘的颜色，所有颜色相生相克闪耀着光泽。

经过印染的棉线在尽管老旧但依然活跃在一线的梭织机上有节奏的编织着。这道工序注重的不是速度和效率，而是传承的智慧与经验。剑道服和袴缝制得整整齐齐，穿过调整针迹的缝线，干脆利落的完成缝纫。蓼蓝具有清热解毒，抗菌除虫等功效，是制作武士服和田间工作服时不可或缺的染料。这些经过现今仅存的天然发酵建缸蓝染加工的棉线和布匹今后又会被制成怎样的产品呢？

利根川别名“坂东太郎”，是一条凶猛肆虐的河流。这条流域面积日本第一的河流水量丰富，一旦泛滥便一发不可收拾。当地居民自古以来与这条暴虐的河流共生共存。河流泛滥带来供蓼蓝生长的肥沃土壤，这里曾经种植着大片蓼蓝。筑后川别名“筑紫次郎”，吉野川流域别名“四国三郎”，这“两兄弟”也曾是蓼蓝的产地。由此可见，汹涌的河流与蓼蓝生产密切相关。即便如今架起了巨桥，利根川也还散发着某种野性的气息。

2022.7.4